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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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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經過學自行車的事,兩個人之間那種一直存在的無形隔閡像是突然間被打破了一般,彼此的對話少了生疏客氣多了自然隨意。

張小雅對他沒有了那種明明比自己小卻是長輩的束縛尷尬。

而宋定山也總算能放下緊繃別扭笑著面對這個比自己還大的外孫女。

不論他們的相遇有多麽離奇,他們畢竟是有著無法斬斷血緣關系的親人啊!

能陪著親人和被親人陪著認識這個世界是一件多麽值得欣喜的事情啊!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待走到一處小廣場時,張小雅擺擺手就近坐到路旁的長椅上,“歇會吧,走不動了。”

從小區到廣場步行大概要小六十分鐘的路程,說太累不至於,但也讓運動強度不大的張小雅有些吃不消。

宋定山看著她那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坐到她身邊,有些擔憂道,“才這麽一會兒你就走不動了?”

這身體也太差了,不說擱部隊裏,就是在他們生產隊裏估計也只能賺最低工分,連自己都養不活。

張小雅看出他表情裏的不認同,苦笑著雙手合十討饒,“你是專業的,別拿我的身體和你比啊!”

青銅和王者哪有較量的餘地。

宋定山看著她這副可愛的模樣,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嘆道,“還好你生在了好時候。”

食物豐盈的時代,即使不用盡全力也能保證溫保,體力有沒有那麽好都也不是特別重要。

“這不都是你們的功勞嘛!”張小雅表情真摯感情充沛的讚揚道,“正因為有你們曾經的負重前行,才有我們此刻的歲月靜好啊!”

沒有什麽是一蹴而就的,今天的美好生活自然離不開那些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先烈。

她擡手指向廣場的最中央,“你看那裏。”

大片大片的黃色花海中,一座約有十五米高的柱形紀念碑傲然挺立,上面的浮凸雕刻著八個大字,即使離的老遠也看的清清楚楚——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那是?”

“那是人民英雄紀念碑。”張小雅緩緩說道,“紀念那些在歷史的進程中為了今天的美好生活做出過貢獻或有名或無名的英雄們。”

“在每個城市或廣場的中心,幾乎都有這樣的紀念碑,以供人們緬懷瞻仰,讓我們感恩銘記那些革命先烈的同時,也珍惜現在來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宋定山耳中聽著她的話目光怔怔落在那塊高聳的石碑上。

寬敞幹凈環境優美的廣場上,有開心玩耍的孩子、甜蜜相偕的情侶、滿頭銀發卻神情愉悅的老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快樂和幸福。

而這樣的場景,他不僅有幸看到,還曾為之付出過努力,更因此被人銘記……心中的激昂和驕傲怎可用言語來表達。

張小雅看著腰桿挺直兩肩平展地滿臉鄭重莊嚴地坐在長椅上的年輕男人,心中忽然想到了母親。

女孩要富養,這句話由來已久,富養不僅是經濟上的富足,還有精神上的溫暖和疼愛,讓她可以自信從容,溫柔篤定,一個父親給予女兒的愛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富養。

母親肯定是有一個好父親的,她甚至一直視這個父親為一生的自豪與驕傲,可惜他只出現在母親的夢裏或幻想中。

他的愛,她除了想像,無法真實的去觸摸去感知去實質化,去把這種愛化作骨子裏的堅定與自信,為她以後的人生披荊斬棘受用一生。

心裏忽生掃興,她猛地站起身,“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買瓶水喝。”

宋定山看著她起身,朝著一處開口小房子走去,不明白她的情緒怎麽又忽然轉換,明明前一秒還很開心同,下一刻就馬上失落起來。

猜不透,他無奈的站起身慢慢跟上,心裏突然想到她剛剛的話,難道水還要買?

連忙快跑幾步過去想要阻止,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等到走近時她手裏已經握著兩瓶水,錢也遞給了坐在她對面的男人。

他頓時有些心疼,早知道就從家裏帶壺水出來了。

唉,這時代也不是所有變化都是好的,比如說連水都要花錢買這事兒。

走上前,他正打算悄悄問她這兩瓶水要花多少錢,卻見她正望著不遠處出神。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站著兩個人。

男人的四十多歲,身形中等,臉上戴著眼鏡,模樣雖稱不上瀟灑英俊但也算白皙斯文,到是他旁邊的女孩稍遜色一些,看起來應該還不到二十歲,身材有些矮胖不說,皮膚也不是特別光滑,即使離的有段距離也能看見上面點綴著不少紅紅白白的痘痘,顯得整個人都不太出眾。

此刻那正男人低頭神情溫柔的說著什麽,還輕輕用手拍撫著她的頭頂,動作裏滿是憐惜。

女孩似是聽了臉上露出紅潤的羞色,抿唇小小的笑著,本來黯淡的臉色也因此增添了光彩。

看樣子應該是對父女。

宋定山覆又將目光落回張小雅身上,她同樣也在看著這一幕,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卻充滿了厭惡與陰郁。

他楞住,他見識過她太多表情,卻從來沒有哪一種是如此……

“你怎麽了?”他輕聲問。

就見她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足足楞楞的看他好幾秒才似回過神來一般搖頭,“沒事,我買好水了,你喝嗎?”說著把手裏的水遞過來一瓶。

宋定山接過來,看了一眼那對父女,已經慢慢並排著走遠了。

“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

他的話音剛落她就給出了答案。

然而太過快速的回答終是引人疑竇。

宋定山不由聯想到她爹,沈默了片刻才嘆聲說道,“剛剛那女孩她爹看起來挺好的。”

大部分的父親還是好的,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只是她恰巧趕上了那槽糕的一小部分。

“她爹?”張小雅神情怪異的笑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他是她爹的?”她看著他問。

宋定山再次被她的笑容驚到,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反駁道,“難道不是嗎?你看那個男的對那個女孩多疼愛啊!”

他雖然還沒當過父親,好吧,他連外孫女都有了,也可以說已經當父親了,可畢竟沒真正的感受過父女之間如何相處,可是看那男人的神情分明是滿臉溫柔寵愛呀,而且他這幾天通過和她的相處也多少能體會到那種感覺。

“疼愛?”張小雅冷笑,“軍隊裏不教你們偵查技能嗎?!”

得虧他不是警察,不然就這觀察能力得讓多少犯罪份子在他手下逃脫呀!

說句不敬的話,她怎麽突然有點理解這位年輕的姥爺為什麽會那麽早領盒飯了。

宋定山把這話品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話應該是在諷刺他。

他張了張嘴,才要說什麽,又聽她斬釘截鐵地說:“那女孩是不是好女孩我不知道,但她爹一定不是好爹。”

“你認識他!”宋定山疑惑又肯定。

肯定是因為她的態度,她眼中的厭惡太明顯,如果是陌生人絕不會有如此強烈的情緒反應,或疑惑也來自她的態度,難道?

他猛然大驚,“那男的不會是你爹吧?”

想到那個男人可能是害死他女兒,害慘他外孫女的人,怒意陡然升上心頭。

他突然停住腳步。

張小雅回頭,看見他眼中閃過的殺氣嚇了一跳,好像除了第一天見面那次,她再也沒有看到過這種眼神,甚至因為他虛弱生病、騎自行車犯蠢,她已經把這個實質上的姥爺當成了普通的大男孩甚至弟弟看待。

可是他此刻眼中的肅殺告訴她,他,還是個上過戰場,見過血,殺過人的軍人。

收斂鋒銳,不過是因為這裏沒有他的敵人,而是他的同胎,他的小輩,他的親人。

所以,瞧,只是沒有機會,否則他一定會是個好父親的。

心裏的郁氣一下子又散了,她眼中的陰霾退去,“不是,只是一個厭惡的人。”

宋定山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下來。

“用我去幫你教訓他一下嗎?”他突然說。

張小雅楞了一下,“你是個軍人啊!”

宋定山擡手拍拍她的頭,笑的溫暖又青澀,“我還是你的姥爺呀,你受了委屈,姥爺當然要幫你教訓那些欺負你的人啊!”

張小雅被他陽光般的笑容灼傷,垂下頭,眼淚差點忍不住掉出來。

多簡單啊,就一句話。

在她前三十年的生命裏,沒有一個親人,哪怕親近如母親,也不曾給過她一句這樣溫暖的話,溫暖到足以驅散她生命裏所有的陰霾。

她擡起頭向遠處望去,那兩個人已經走遠。

那姑娘矮胖的身影也在慢慢變小。

想起那姑娘臉上羞澀欣喜的笑容,心裏忽地一痛。

是不是,她的生命裏也缺少這樣的人,對她說過這樣一句溫暖的話?

她收回視線,看向正望著她的人,說:“你在這裏等我,我自己去教訓他。”

因為你的話已經給了我足夠的力量和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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